2008年9月29日星期一

非洲之旅 (Out of Africa)


最近去了非洲肯雅兩星期,旅程中有機會去了內羅比近郊的嘉倫一趟,在那裡的咖啡花園午膳和參觀嘉倫博物館,親臨《非洲之旅》(Out of Africa)一書的作者Karen Bilxen曾居住十七年之久的地方。回港後重看根據原著改編而成的八十年代拍成的同名經典電影(由薜尼波勒執導),回味旅途中曾經驗的野生動物之旅(safari影片中是野外狩獵)、遇過的馬賽族人(Massai)和古庫尤族人(Kikyku)、非洲人特強的音律和美麗歌聲。當然,還有令人再思考影片中帶出的黑人和白人(非黑人)的關係和相處之道。

  「非洲之旅」是作者記述自己在肯雅十七年間的經歷和故事。丹麥貴族嘉倫(由梅麗史翠普飾演)與表親婚後前往肯雅購買土地開設農場,僱用了大批當地人工作,時為二十世紀初。由嘉倫母親的家族支持購入的土地佔地四千多畝,嘉倫只開墾了六百畝作為咖啡園,其餘的土地依舊由土著古庫尤人居住。

  影片展現了一位女子如何在異地面對各種挑戰,包括因丈夫不忠而令自己染上性病、在新環境下適應另一文化的生活方式和處事手法、部族猶長對孩子接受教育的不同取態、與一位英國狩獵者發展感情關係和最終面對他的死亡、咖啡園財政出現困難和最終起火慘遭燒燬等等。可說道出了人生中的愛與恨、起與落、快樂和沮喪。同時,亦反映了一位在異地生活的女子的堅強和勇敢、獨立和能幹。

  嘉倫返國醫病後再次回到肯雅,可能經歷了在生死邊緣徘徊,體會到人生應有更多追求,並在能力範圍內為其他人做點事,痊癒後的她想到為當地兒童辦學,讓他們讀書識字,所以聘請了一位傳教士充當教師。她的原意是好的,一心將自己認為好的和重要的傳遞給當地古庫尤族兒童,使土著不再愚昧無知,令他們變為有知識的人。當她興致勃勃地與從事狩獵的友人(羅拔烈福飾演)分享這計劃時,卻換來一盤冷水,被質疑太主觀和自以為擁有一切。她以為學習西方文化白人的故事是好事,卻被質疑忽略了土人亦有他們的故事,只是沒有被書寫下來罷了;她以為土著無知,希望改變當地人,卻被質疑喜歡改革,欲將非洲土人變成小英國人,即所謂文明人;她以為自己擁有很多,包括農地、瓷器,甚至古庫尤人,並為這一切付出代價,卻被反駁西方人在肯雅並非擁有者,而是過客而已。後來,當嘉倫向猶長提出為兒童辦學時,還向猶長說讀書很有價值,將來兒童必定會紀念他。哪知猶長竟說,英國人也讀書寫字,但對古庫尤族人有什麼好處?言下之意是自以為文明有學識的人不也是用粗暴的手段佔據本屬土人的土地,沒有尊重他們的文化。雖然如此,但最終猶長也准許年幼兒童學習英語。這事反映了嘉倫雖然出於好意,但在初期她與其他白人一樣,有一種白人優越感,還未學習欣賞非洲文化本身的特色。

其實,片中這種白人和土著的關係亦是不少殖民者和殖民地原住民之間的關係。由於歷史中不少傳教士是隨殖民者到發展中國家傳教,天主教和基督教教會亦被指為帶著白人優越感以勝利者姿態「解放」和同化原住民,而不是以平等態度對待他們。傳教士的原意本是將自己認為珍貴的宗教信仰和好的價值觀帶給他人,但若透過不適當的方法則變成強加諸當地人身上,而未有用心聆聽他們的需要和尊重他們的文化。

到了今日,經歷過梵二的改變,天主教會對傳教的使命已有了更新的瞭解,傳教士們在學習當地語言、虛心瞭解當地人的文化和需要,並願意過簡樸生活服務當地人之餘,更探求如何將信仰本地化,以一種適合當地的方式更好地表達信仰,更從地方教會實踐信仰的經驗中再反省,豐富了在不同文化中信仰的表達方式,延續基督的愛人精神。

就如在影片中,經過長時間生活在當地,並與當地人接觸多了,慢慢地嘉倫愛上了這片土地和當地人,更與不少黑人成為好友,亦懂得為他們著想。在她離開肯雅前,更為土著爭取保存居住的土地。當她被政府官員拒絕撥地時,她更直斥官員,土地本屬土人所有,只是英國人強行佔了他們的土地,令土人變得無家可歸。可見當地人的問題已成為嘉倫的問題,她設身處地為他們著想,感到有責任將土地歸還給他們,讓他們有住處容身,最終如願以償。

  在今次的肯雅之行,筆者有機會探訪了來自不同地方的傳教士,包括來自美國、加拿大、意大利,以及香港的陳倩盈師姐。她們無私地與當地人合作服務貧困者,謙虛地學習當地語言和文化,讓筆者體會到,憑著信念和愛心,人與人之間可以無分膚色種族互相扶持、和諧共處。在旅程中,筆者不只一次聽到不同的傳教士說,不要以為他們為當地人付出很多,其實傳教士們從當地人身上學到和因服務而獲得的回報更多。如果有權有勢的大國和大企業也懷有這胸襟和精神,國與國之間的強弱貧富定必不像現時那樣懸殊,而民族與民族、人與人之間必定更團結互助!

阮美賢

2008年9月1日星期一

I just didn't do it ----談結構性的罪


金子徹平(加瀨亮)是一位做兼職的年青人,一個早晨,他出門見工,準備真的投入社會,找一份正職,但是在火車上被少女誤會為色狼,結果被警方拘捕。他一心以為沒有做過的事情,只要不承認,真相終於會大白,可是在荒謬的社會制度下,被折磨了一年後,他仍然被判為有罪。
電影很沉重,一個人含冤莫白,令人激憤,但是看到中途,某些片段,實在令人不能不笑。兩個警察第一百次審問主角,一個當白臉,一個當黑臉,但是都是面目模糊,因為由始至終,他們都沒有聽過主角說話的內容。一個警察發火,一個警察笑面盈盈,但是他們的心呢?就是要主角認罪。
當我們談結構性的罪,很容易就走到「制度」的問題,例如在這部電影中,司法制度本身有很大的問題,首先促使人很容易認罪,因為認罪就是罰款了事,不認罪卻很有可能判坐牢(主角最後就是緩刑三個月);再者,只要不認罪,警方就有權拘留你一個月,完全沒有假釋的可能。面對這樣懸殊的代價,無論你是真色狼還是不幸者,選擇認罪,都是很自然的事情。
由於這樣,日本有關非禮的案件,判有罪的比率是99.9%。結果造成判有罪是應該的,如果法官要判無罪,就要有很強的原因了,電影中原來審案的法官,就是由於過去兩宗非禮案都判被告無罪,被人「懲罰」了,中途也就不能再審主角了。
但是,制度的不公平,本來可以透過人的努力,矯正過來。在電影中,警察實質上有很多機會去驗證主角是否真的非禮者,但是他們都全沒有做。在不公平的制度下,更為可怖的是,連人心也被侵蝕了,結果人不再是平衡不公平制度的人,反而是令制度更加不公平。也因為這個原因,法官在被告律師結案陳詞時,可以明目張膽睡覺。這是結構性的罪,而最根源的問題,是人因著制度,已經很輕鬆地放棄了自己應該堅持的東西,並且透過制度,再也不用關注其他人。
一個基督徒應當如何面對這種結構性的不公義呢?電影中的金子徹平作了精彩的示範。事情發生時,他不知所措,對話總是慢半拍,說話只要單字,也不太敢面對別人。一年過去,在不公義前,他堅持站著,直視法官(電影中所有作供的人都被要求望住法官,但又無一例外地不敢望),朗然說:上訴﹗
誠然制度是不公平的,別人的麻木的,但是我有我要堅持的路。這不就是耶穌基督面對法利塞人的態度嗎?